年夜饭的余温还在堂屋里氤氲电视里春晚的喧闹快近尾声。
窗外零星的鞭炮声如同守夜人疲惫的哈欠带着辞旧迎新的满足渐渐稀疏。
桌上的杯盘狼藉是团圆最真实的印记。
蓝草放下手中的半杯米酒那温润的甜意还留在舌尖目光已扫过满桌的亲人落在了姜伯母身上。
“干妈”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利落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劳烦您收拾下桌子把咱们备好的点心、瓜子花生还有那些糖果都摆出来。
”她的视线转向父亲张二狗又掠过安静坐在一旁、正给儿子刘小宝说教的刘老板“爸刘老板咱们三个得把正事办了。
” 张二狗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询问地看向女儿。
刘老板也停下了动作沉稳的脸上露出专注的神色。
蓝草从旁边椅子上拿起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解开系绳露出里面厚厚几沓崭新的红色钞票以及一大叠裁剪整齐、印着金色“福”字的红纸。
油墨和纸张特有的清新气味混着桌上残留的饭菜香弥漫开来。
“来石湾村过年的老人”蓝草的声音清晰地在暖融融的堂屋里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责任感“拢共四十八位。
名单在我这儿。
”她拍了拍口袋“每人包一百块钱。
新票子图个吉利也让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受感受咱们石湾村咱们翰林农庄的心意。
”她利落地将红纸、钞票分成三份推到桌中央“手脚麻利点包好了咱们就出发。
” 她最后的目光落在刘老板身上:“等会儿刘老板劳驾您跟我一起去趟农家乐给这些老辈们拜个早年把红包亲手送到他们手上。
明天初一”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从早到晚怕是人仰马翻咱们自己都未必顾得上喘口气更别说专门去照应他们了。
这心意赶在年尾送过去才算圆满。
” 张二狗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道:“好好!是该这样!”他粗糙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拿起红纸小心翼翼地对折将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仔细地放进去再细细地封好边角。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郑重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神圣的仪式。
这些老人大多是他同辈甚至长辈现在轮落到石湾村过年。
往好里说是见识乡土人情往坏里说是孤寡老人无所依这一百块钱轻飘飘的纸承载的却是沉甸甸的乡土情义。
刘老板也默默点头二话不说拿起自己那份红纸和钞票。
他的动作比张二狗熟练些眼神却同样专注。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默默地、一个接一个地包着红包。
姜新生好奇地探头看着被姜伯母轻轻揽到怀里低声哄着:“宝宝乖伯伯们在办大事呢给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送福气去。
” 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纸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以及钞票新崭崭的、带着韧劲的窸窣声。
灯光下那一片片鲜艳的红在三人手中翻飞、折叠、成形渐渐摞成三座小小的、喜气洋洋的山丘。
刘小宝也放下筷子帮着姜伯母收拾碗筷动作轻快。
姜伯母脸上带着笑意麻利地将残羹冷炙撤下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果盘:红彤彤的苹果、金灿灿的橘子、饱满的花生、炒得喷香的南瓜子、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和酥糖瞬间将桌子点缀得五彩缤纷甜香四溢。
这无声的配合是家人间最深的默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百四十四张承载着心意与敬意的红包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三个布包里。
蓝草将其中两个分别递给父亲和刘老板自己拎起最沉的那个。
“走吧。
”她站起身语气干脆。
推开堂屋的门一股凛冽的寒气猛地灌入激得人精神一振。
院子里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落在还未化尽的薄雪上在灯笼暖红的光晕里像撒下了一层晶莹的糖霜。
远处农家乐方向灯火通明隐约的喧闹声被寒风撕扯着送过来带着饭菜的余香和隐约的人声比自家院里的寂静更显出一种热闹的暖意。
三人踏出院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农家乐的村路上。
脚下的积雪在靴子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是冬夜独有的韵律。
蓝草走在最前面枣红色的毛衣在雪夜里像一簇跳动的火苗。
张二狗和刘老板紧随其后手里紧紧攥着装满红包的布包身影在雪光和灯影里显得格外坚实。
寒风卷着细雪扑在脸上冰冷刺骨但怀揣着那份沉甸甸的暖意这寒冷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脚下的路被灯笼和远处农家乐的光映照着并不黑暗。
农家乐的大院门敞开着如同一个热情洋溢的怀抱。
离得近了里面的声浪便毫无遮拦地扑面而来带着灼人的热气。
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一股混杂着浓烈酒香、炖肉香、蒸腾水汽和人体热量的暖流轰然将三人包裹。
巨大的厅堂里几张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几乎全是头发花白、皱纹深刻的老人。
他们大多穿着簇新或半新的棉袄脸上带着酒酣耳热的红晕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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