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承天门外。
天空沉甸甸的像吸饱墨汁的旧棉絮般灰白而厚重低低覆盖住煌煌帝京的脊梁。
昨夜喧嚣的爆竹硝烟尚未散尽丝丝缕缕中有一股若有若无、令人喉头发紧的腥甜气息。
这气息来自城外刻意被清洗过的圜丘。
清洗后的血水从玉阶流到黄土上显露一种令人心悸的深赭色。
斑驳蜿蜒如同大地绽开的、尚未凝固的狰狞伤口。
九十九颗头颅与三牲五畜的祭品随着天子一声令下归于尘土。
人头滚落时那沉闷的撞击声利刃劈开骨肉的令人牙酸的脆响仿佛还凝滞在冰冷的空气里嗡嗡作响。
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广场。
它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仿佛整个长安都屏住呼吸连呼啸的北风也骤然停歇。
“万——岁——!” 一声嘶哑的、仿佛用尽生命全部力气的呐喊猛地从黑压压的人群深处炸裂开来!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沉寂的火山。
“万岁...万岁!天佑大唐!” “杀得好!杀尽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奴!” “陛下圣明!区区倭奴妄敢称天子简直是找死!” 狂热的声浪骤然拔高汇成一股狂暴的、足以撕裂苍穹的洪流。
无数手臂疯狂地挥舞着崭新的冬帽、艳丽的头巾被高高抛向铅灰色的天空。
人群像被飓风卷动的怒涛一波又一波地向前汹涌推挤。
无数双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那片暗红色的刑场瞳仁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混杂着恐惧与极致兴奋的火焰。
唾沫星子在冰冷的空气中飞溅一张张冻得发红或激动得扭曲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写满了难以言喻的亢奋。
他们跺着脚发出沉闷而巨大的轰鸣仿佛整个长安城都在为人牲祭祀而擂鼓助威。
与沸腾的、近乎癫狂的人海不同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而行的藩国使臣以及胡商胡奴们心里面却五味杂陈。
好一个霸道的大唐!! 新罗与百济的使臣脸色煞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彼此交换眼神后充满着惊悸与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
大唐天子对待悖逆者的雷霆手段以及仅凭一句清脆童声便判下九十九条性命的12岁绯袍少年像柄重锤狠狠砸在他们心头。
使臣们下意识地向后缩着身子唯恐被那沸腾的人潮卷进去更怕被北方巍峨耸立的宫阙注意到一丝一毫的不敬。
几十名身着光鲜锦袍、来自西域的粟特胡商平日精明世故的脸上一片木然眼神空洞地扫过热血沸腾的长安百姓。
有些胡商死死捂住腰间鼓囊囊的荷包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这能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有些胡商则神经质地捻着腕上硕大的玛瑙珠串嘴唇无声地翕动不知在向哪路神明祈求庇护。
财富带来的安全感在纯粹而暴烈的国家意志面前薄脆如纸。
一波斯老胡商浑浊的眼中泪光闪动。
手指在胸前极其隐蔽地画着十字喃喃低语着故乡的神只之名仿佛要借此驱散萦绕在鼻端的血腥和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与胡商们的惴惴不安不同胡姬们美眸中满满都是兴奋。
她们挤在一起热闹人群中投下一抹艳丽的色彩在肃杀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目。
胡姬们仰望着承天门那巍峨的轮廓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种更强烈的、近乎痴迷的崇拜。
一高鼻深目的龟兹舞姬紧紧攥着身边同伴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 “看到了吗?魏驸马小郎君…他才那么高…” 龟兹舞姬比划着魏叔玉的身量眼中异彩连连“…他说的话连天可汗都要听!这…这才是真正的雄鹰这才是能主宰命运的地方!” 另一龟兹舞姬感慨道:“要是能嫁给长安人当小妾就能拿到大唐贱籍身份那样的话就能永久留在大唐。
” “谁说不是呐否则等年老色衰舞不动我们肯定死在遣返的路上。
” … 更远处一群衣衫褴褛、手脚戴着沉重镣铐的胡奴蜷缩在冰冷的角落。
他们大多是战俘或掠卖而来的奴隶低贱如尘土。
一身材高大的突厥奴隶虬结的肌肉在单薄的破衣下贲张。
他猛地狠狠捶打下自己结实的胸膛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充满了不甘与一种近乎绝望的向往。
成为祭牲是彻底的毁灭。
但“唐民”二字所代表的意义如同一道刺破无边黑暗的光让他们在极度的卑微中看到了唯一、也是代价高昂的上升通道。
哪怕以毁灭同族为代价换来的荣耀! 若能成为这煌煌大唐的子民哪怕只做这沸腾人海中最卑微的一粒尘埃也好过做异国刀俎下的鱼肉! …… 数日后雪域高原逻些城王宫。
松赞干布坐在宝座上身下铺着厚厚的雪豹皮。
殿内巨大的牛粪炉火熊熊燃烧驱散着高原刺骨的严寒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重冰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作者:梦中云缥缈
作者:艺子笙
作者:红小猴
作者:萱萱紫草
作者:钱月光
作者:清雪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