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是被冷汗激醒的。
她的手指深深掐进锦被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在锁骨处聚成一颗冰凉的水珠。
识海深处传来细微的抽痛像有人用细针挑动最敏感的灵脉——那是方才在虚无之地强行撕裂命线留下的痕迹。
不是幻觉......她哑着嗓子呢喃视线落在床头的青玉瓶上。
那株曾在她掌心舒展枝叶的命织草此刻瘫在瓶底翠绿的叶片全部蜷成焦黑的卷边只剩一根主藤还泛着极淡的青像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她伸指碰了碰那主藤指尖刚触到藤身便有一缕极微弱的灵息顺着皮肤钻进来像幼兽轻舔掌心的温度。
果然。
她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虚无之地那个存在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命线自主生长的变数、新的执棋者原来三百年前那场天地大劫后真正的局还藏在更深处。
她想起无妄棋子裂缝里的光想起识海暗红抓痕里的纹路——原来那些都是命塔漏出的蛛丝马迹。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推开。
汤凛的身影笼罩进来玄色广袖带起一阵清冽的雪松香。
他手里握着那柄寒霜剑剑鞘上的冰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李瑶抬头时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里——那是他强压着情绪时才会有的痕迹。
醒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哑却稳得像山岩。
剑鞘轻轻磕在她手背拿着。
李瑶低头见他掌心还沾着未擦净的朱砂——那是布结界时用的血契印。
汤家的护山大阵向来由他亲自主持可从前他布结界至多耗半柱香如今指尖的朱砂却从指根染到了手腕。
我在汤家外围设了三重锁灵阵。
他在床沿坐下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冷汗浸透的鬓发指腹触到她发烫的耳垂时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暗卫队分成六拨守着东南西北四个门和两处偏院。
青梧阁的杂役全换了我的人连送茶的小丫鬟都是从小在影卫营长大的。
李瑶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伸手攥住他垂在膝头的手。
他的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此刻却烫得惊人。
你怎么知道我...... 你识海里的命线震颤时我在演武场练剑。
汤凛反手包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那圈淡青的勒痕——那是虚无之地的命线缠出来的剑穗上的冰蚕突然炸成了碎片。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声音闷在掌心里那是你送我的定情物。
李瑶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雪松山自己随手摘了片冰蚕茧给他编剑穗当时还笑他冷脸阎王戴这么软的东西。
原来他一直戴着连剑穗里的冰蚕都认了她的命线。
无论你要做什么。
他抬起头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滚烫我都陪你。
李瑶吸了吸鼻子抽出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卷星图。
绢帛展开时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照见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那是她这半年来研究命律星图的笔记。
我需要确认命塔的入口。
她将另一张新绘的图铺在星图旁这是方才在虚无之地记下的外道命脉图。
汤凛凑过来指尖点在两张图重叠的位置:这里的星轨走向...... 一样。
李瑶的指尖顺着重叠处的星轨划下去在图角的小字批注上顿住命尊的手札里提过他年轻时在镜渊秘境修行了三百年。
后来那场大劫他说镜渊'被天地遗忘了'。
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现在看来不是被遗忘是被命塔藏起来了。
汤凛的指节抵在下巴上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镜渊在苍梧山脉最深处三百年前有修士去过说那里的雾会吃人。
后来有人在雾里看见命尊的影子再没人敢靠近。
所以那是最好的掩护。
李瑶将两张图收进玉匣起身时突然踉跄被汤凛稳稳扶住。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笑但要进镜渊...... 需要易容。
汤凛接口指腹擦过她眼下的青影那些盯着汤家的老东西可不会放过你离府的机会。
李瑶一怔随即笑出声来。
她踮脚吻了吻他冰凉的鼻尖:汤小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猜人心思了? 汤凛耳尖泛红却仍板着脸将她按回床上:先歇着。
我让厨房煨了桂花蜜藕等你醒了...... 我现在就要。
李瑶拽住他的衣袖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不然我就告诉老夫人汤家大少奶奶的妆匣里藏着半块桂花糖。
汤凛的耳尖红得要滴血却还是转身去掀食盒。
李瑶望着他的背影手指轻轻抚过腕间的命织草主藤。
晨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见藤身上浮现出极淡的纹路——那是虚无之地裂缝尽头的光是汤凛喊她名字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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